汽车豪门的母子撕逼战
来源:汽车商业评论  (杜咏芳)    今天 09:42

撰文 | 杜咏芳

编辑 | 张 南

设计 | 甄尤美

2025年9月末的都灵,街道上的行人已换上薄外套,但是都灵法庭内的气氛却异常灼热。

法拉利和Stellantis董事长约翰·埃尔坎 (John Elkann),这位掌控着意大利工业命脉的阿涅利家族继承人,刚刚了结了由母亲玛格丽塔·阿涅利 (Margherita Agnelli) 带来的一桩涉及8亿欧元的税务调查,还没等喘口气,如今又迎来了母亲的“背刺”。

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原告席一侧,玛格丽塔的律师提交了一份据称从未公开的手写遗嘱便条,落款日期为1998年1月20日。

玛格丽塔的父亲、菲亚特王朝创始人詹尼·阿涅利(Gianni Agnelli)亲笔写道,他持有的家族控股公司Dicembre约25%的股份,应归儿子爱德华多·阿涅利(Edoardo Agnelli)所有。

詹尼(Gianni Agnelli)与儿子爱德华多(Edoardo Agnelli)

爱德华多·阿涅利是詹尼的独子,也被称为爱德华多三世,2000年自杀身亡。

据此,玛格丽塔提出了自己的申诉要求:重新分配父亲詹尼留下的巨额遗产,自己和母亲玛雷拉·阿涅利 (Marella Agnelli) 应该保留那份原本要给爱德华多的部分。

这已不是母子二人首次对簿公堂。多年来,玛格丽塔始终对遗产分配的比例存有疑虑,并坚信父亲还有许多资产被有意隐匿,未被纳入继承范围。

一切矛盾的起点,发生在将近23年前。

2003年1月,詹尼因前列腺癌去世,享年81岁。

六天后,仍在丧父之痛中的玛格丽塔,才从家族律师的电话中惊悉:遗嘱已在未经她到场的情况下宣读完毕。

而当她匆匆赶至公证处,另一个消息更令她震怒:母亲玛雷拉竟要将自己持有的Dicembre股份转给约翰,以确保他成为家族无可争议的继承人。
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玛格丽塔在公证处对母亲玛雷拉愤怒地质问。

从那一刻起,追寻遗产分配的真相,成了她无法放下的执念。这股执念如暗流般渗入阿涅利家族庞大的商业版图,使整个帝国始终笼罩在一场未解继承之战的阴影中。

一张或引发“地震”的遗嘱

“这份文件构成了能够决定彻底修改Dicembre所有权结构的额外要素,并且从道德层面上证明詹尼·阿涅利的遗愿被忽视和背叛。”玛格丽塔的律师说道。

熟悉阿涅利家族的人都知道,Dicembre是一家具有运营灵活、手续简化、管理成本较低的优点的简单公司,主要用于控股,但却不是普通的公司,掌握Dicembre相当于攥着阿涅利家族商业帝国的“钥匙”。

Dicembre位于阿涅利家族投资链的顶端,它控制着总部设在荷兰的Giovanni Agnelli BV 38%的股份,而后者,截至2024年12月31日,拥有多元化投资控股集团Exor 55.07%的股份。

Exor掌控着跑车品牌法拉利、全球汽车巨头Stellantis集团、尤文图斯足球俱乐部、《经济学人》 和意大利《共和报》的控股权,堪称是阿涅利家族强劲的 “商业心脏”。

回溯过往百年,阿涅利家族的崛起本就是一段传奇。

19世纪末,眼光独到的乔瓦尼·阿涅利创立了意大利都灵汽车公司,这便是日后声名赫赫的菲亚特。

詹尼和他的祖父、菲亚特创始人乔瓦尼,1940年

1927年,他成立IFI控股公司,将菲亚特与食品、金融、航空、房地产、新闻等产业牢牢捆绑在一起,筑成一座无人能及的商业托拉斯。

意大利一度流传这样一句话——“阿涅利就是菲亚特,菲亚特就是都灵,都灵就是意大利”,尽显这个家族的滔天势力。

随后,家族在1964年成立了IFINT,以整合其不断扩张的国际投资。至20世纪末,IFINT完成了对Exor的收购,并通过在亚洲的布局,将其影响力真正拓展至全球。

然而,即便是最坚固的帝国也会遭遇风暴。21世纪初,菲亚特深陷危机。阿涅利家族决定简化复杂的控股结构,以塑造一个更清晰、更强大的新形象。

最终,Exor脱颖而出,成为统御旗下所有资产的唯一旗舰。这家百年家族企业,由此翻开了全新的篇章。

目前,约翰手里握着Dicembre 60%的股份(剩下40%由他的弟妹平分),这正是他能稳坐法拉利和Stellantis两大集团董事长之位的底气。

埃尔坎三兄妹

支撑这一切的,是1996年詹尼留下的另一份文件。当时,他明确要把股份留给孙子约翰,选定他做继承人,这也是玛雷拉当年转让股份的原因。

正因如此,尽管Stellantis与法拉利公司本身并未直接卷入案件,但是如果玛格丽塔胜诉,Exor的股权结构可能被动摇,甚至可能改写意大利最有分量的工业财团的治理格局。

面对母亲的攻势,约翰并未坐以待毙。他的法律团队强势回应:“这份所谓的新文件与2004年就詹尼·阿涅利遗产达成的协议无关。”

毕竟,爱德华多在其父亲2003年去世时就已经去世了,这份指向他的股份分配纸条,从法律逻辑上似乎失去了直接受益人。

玛格丽塔的律师则继续据理力争:“当詹尼的遗嘱于2003年2月公开时,继承人只掌握与1996年文件相关的信息。”

值得注意的是,这场围绕着“手写纸条遗嘱”的遗产争夺战可能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。

知情人士透露,关于詹尼 “手写纸条遗嘱” 是否具备法律效力、能否被法庭采纳的争议仍在持续发酵。

而玛格丽塔的律师团队正积极筹备新证据,还将传唤一批新证人。名单中,竟可能还包括约翰・埃尔坎本人。

若这位阿涅利家族的现任掌门人站上证人席,这场家族与权力的对决,无疑将迎来新的高潮。

与家族背道而驰的女人

背刺儿子的母亲玛格丽塔·阿涅利

对于玛格丽塔争遗产的行为,她的姑表兄弟卢波·拉塔齐(Lupo Rattazzi)早在2008年接受《名利场》采访时,就表示:“意大利记者奥里亚娜·法拉奇曾经说过,生活中没有比战争期间让你感觉更‘alive’(活着)的时刻了。玛格丽塔可能感觉非常 ‘alive’。”

他继续解释:“在都灵,人们会告诉你,她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角色。她说,‘我不是谁的女儿或谁的妻子,也不是这个或那个的亲戚。我终于成为我自己’所以我认为这场斗争为她提供了一个角色——战士。”

虽然,拉塔齐的评论带着微妙的反讽,但不得不承认,他所说的话十分精确地预示了未来。因为玛格丽塔确实非常具有“战斗”精神。

玛格丽塔在父亲去世后于2004年签署了一份“日内瓦协议”,这成为她与家族财富关系的转折点。

根据这份协议,玛格丽塔放弃了她在家族核心控股公司Dicembre的股份——她和母亲玛雷拉在詹尼去世后分别继承了37.5%。

她将自己在公司的股份转让给她的母亲玛雷拉,作为交换,她获得了约12亿欧元的巨额资产。

其中包括:都灵附近的一座广阔乡村庄园、科西嘉岛上的避暑别墅,以及一份内含弗朗西斯·培根和安迪·沃霍尔的作品、估价高达10亿美元的艺术收藏品部分权益。

而她的母亲玛雷拉则签署遗嘱把自己的遗产传给了她的三个孙辈——玛格丽塔与她的第一任丈夫阿兰·埃尔坎 (Alain Elkann) 所生的三兄妹。

玛雷拉与女儿玛格丽塔,以及她的孙子们,1986年

三兄妹分别是约翰以及他的弟弟拉普·埃尔坎(Lapo Elkann)和妹妹吉内夫拉·埃尔坎(Ginevra Elkann)。

其中,拉普和吉内夫拉均获得了公司20%的股份,而约翰则获得了玛雷拉剩余的35%的股份。

2019年,玛雷拉去世,享年91 岁。

2021年,玛格丽塔对该协议质疑,因为她认为收到的金额不足。她声称,考虑到股份的上涨,这笔钱太低了。

值得注意的是,玛格丽塔当初放弃股份时,家族商业前景黯淡,菲亚特集团负债累累,濒临破产。

但此后,在她儿子约翰的领导下,家族投资公司Exor的持股价值惊人地增长了2700%,达到330亿欧元。

而且,玛格丽塔还认为,她和第二任丈夫、曾在巴黎为克格勃做卧底的前菲亚特高管塞尔日·德帕伦 (Serge De Pahlen) 留下的五个孩子被骗走了遗产。

玛格丽塔和她的第二任丈夫参加母亲玛雷拉的葬礼

玛格丽塔的亲信人士解释:“玛格丽塔并非签了协议,第二天就开始质疑。”

更确切地说,在协议签署三年后的2007年,“她发现母亲在瑞士拥有数亿欧元的财富,但这些财富并未出现在官方账户中。而且,她父亲的许多资产在他去世时也没有被纳入分配”。

同年,她向法院提起诉讼,要求查明詹尼遗产的全部内容,但该诉讼被驳回。

亲近埃尔坎家族的人士对此嗤之以鼻,他们认为玛格丽塔的索赔是为了获取不正当的进一步经济利益。

与此同时,玛格丽塔的主张在家族内部也遭到了冷遇甚至蔑视。这场遗产争夺战,甚至让玛格丽塔成为家族中的“弃儿”。

拉塔齐曾公开发表自己的看法,他认为玛格丽塔的行为体现了“卖家的悔意”。

“我记得她告诉我,菲亚特最终会像帕玛拉特那样。”他告诉英国《金融时报》,帕玛拉特是2003年倒闭的意大利食品集团,“如果不是她出售Dicembre股份后,其价值大幅上涨,她就不会违背和解协议。”

作为直接的对峙对象,约翰也表示,母亲的行为让他“作为儿子感到受伤和惊讶”。他辩称,母亲在家族企业危难之际签署协议,当时并不关心公司未来,如今却想收回放弃的股份。

拉普和吉内夫拉也站在了哥哥约翰一边,并断绝了与母亲和同父异母兄弟姐妹的联系。

但是,玛格丽塔却否认“贪心”说法。她指出,自己之所以同意在2004年签署协议,选择退出,只是为了获得内心的平静和唤回家族的和平。

“因为我的孩子们被告知不要跟我说话。我的母亲也被告知不要跟我说话……当然,我失去了父亲,更糟糕的是,我的母亲,还有我的孩子们,我宁愿接受一份与他们和平的条约,也不愿继续持有股份。”

没人知道这场拉锯战将持续多久,可所有人都看得明白:只要玛格丽塔所执着的“公平”一日未至,她抗争的脚步便不会停歇。

也许,都灵法庭内的文件、意大利财经头条与咖啡馆里的闲谈,还将长久地回荡在这个姓氏周围。

由“副产品”掀起的大风波

而整件事中最富戏剧性的一笔在于,这张被玛格丽塔视为关键证据的纸条,竟是此前埃尔坎兄妹卷入税务风波案的“副产品”。

都灵检察官办公室的刑事调查让这份尘封的手写遗嘱得以重见天日,也把一场本该暂时平息的纷争,再度推向了高潮。

玛格丽塔的母亲玛雷拉1927年出生于意大利那不勒斯一个贵族家庭,是外交官菲利波·卡拉乔洛·迪卡斯塔涅托 (Filippo Caracciolo di Castagneto) 王子和美国人玛格丽特·克拉克 (Margaret Clarke) 的第二个孩子。

这位以时尚、美丽著称的佳人,喜爱收藏艺术品、打理园艺,被评价为“天鹅”(纽约上流社会名媛的代名词,意味着顶级品位、顶层社交、文化内涵)圈层中“最优雅、最有教养”的成员,还被赋予“最后的天鹅”这一专属绰号。

想必,这位女士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从顶级名媛变成“罪犯”。

在玛雷拉死后,玛格丽塔的律师向都灵法院提交了一份文件,以向法庭证明,从 2003年到2019年,自己的母亲每年有80%的时间居住在意大利,并不在瑞士,因此不应具备瑞士居民的资格。

所以,玛雷拉应被认定为意大利税务居民,其遗产需在意大利补缴遗产税。而玛格丽塔此举旨在彻底推翻此前签署的“日内瓦协议”。

她在都灵的律师团指出,这份协议签署的核心依据是玛雷拉定居于瑞士,但玛格丽塔方面对此关键事实提出异议。

因为,意大利法律不允许在去世前放弃继承权,所以,如果玛格丽塔能够证明其母亲的正式住所位于意大利而非瑞士,这可能会改变继承条款。

她的主张成功引起意大利当局的介入。2024年,官方以“涉嫌税务欺诈”的罪名,对玛雷拉的遗产展开正式调查。

都灵的检察官称,玛雷拉的终身年金和金融资产有4280万欧元的税款未缴纳,此外,包括艺术品和珠宝在内的继承资产也有3200万欧元的税款未缴纳。

而埃尔坎兄妹则主张,祖母的遗产位于瑞士,按照当地法律,无需向意大利缴纳相关税款。

埃尔坎兄妹的律师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说道:“我们重申,玛雷拉·卡拉乔洛(其娘家姓)自20世纪70年代初就已居住在瑞士,远早于埃尔坎兄妹的出生。她一生都渴望居住在瑞士,从未动摇过这个愿望。”

为在舆论与法律上占据道德高地,双方互相发起指责。

约翰的律师团队批评玛格丽塔长达二十多年的司法纠缠,称她“在所有程序中持续迫害自己的父母与三名子女,甚至将家庭纠纷公之于众”。

他们强调,埃尔坎兄妹是“唯一在祖母生命最后阶段给予无微不至照顾的人”。

对此,玛格丽塔的律师反驳称,她的一切行动均属自卫。

律师指出:“在玛雷拉去世当天,埃尔坎三兄妹就在瑞士对母亲提起了法律诉讼——那时甚至尚未公布遗嘱,遗产争议也还未浮出水面。”

根据公开报道,2019 年,三兄妹在瑞士对母亲提起诉讼程序的具体诉求主要围绕两点——确认祖母玛雷拉的瑞士遗嘱与2004年瑞士协议(含“日内瓦协定/继承协定”)的效力。

玛格丽塔觉得是三兄妹冒犯在先。而现在,玛格丽塔对母亲玛雷拉涉嫌税务欺诈的指控是具有“致命性”的,因为它可能使埃尔坎三兄妹面临刑事诉讼的风险。

而除了税务和刑事诉讼外,双方有关继承纠纷的民事案件当时也在进行中。

玛格丽塔的律师还表示,他们对税务与刑事诉讼的结果表示欢迎,并强调这将强化玛格丽塔的索赔主张。

“都灵民事法官已进一步确认,该遗产安排的设计与执行确实损害了玛格丽塔·阿涅利的合法权益。”

然而,事态的发展最终并未完全按照玛格丽塔预设的剧本上演。随着检方与埃尔坎家族达成辩诉交易,针对兄妹三人的刑事诉讼于2025年9月正式画上了句号。

和解的代价是:约翰需完成为期一年的社区服务,而兄妹三人则须共同向意大利税务机关支付一笔高达1.83亿欧元的巨额款项。

家族律师在发表的声明中,言辞恳切,他希望这份来之不易的协议能如同一剂解药,帮助这个显赫的家庭“彻底摆脱多年来笼罩他们的痛苦阴影”。

律师还特别指出,根据意大利法律,此类辩诉交易不具有定罪效力,其性质是终止调查的一种司法手段。

显然,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,唯有意大利税务机构,成了这场混乱里意外的 “受益者”,他们的账簿上出现了一笔意外而至的巨额税款。

力挽狂澜的现任掌门人

虽然这场遗产争夺战在意大利频频登上头条,但多数观察家认为,约翰在法拉利或Stellantis的领导地位依旧稳固。

股东、分析师与业内人士只是为约翰增加了一层忧虑:在未来一年里,他将如何平衡日益复杂的个人事务与公司责任?

约翰出生于纽约,是一位狂热的航海家和足球运动员,身材高大瘦削,一头蓬乱的黑发,在公众场合,他说话缓慢而谨慎,笑容充满孩子气。

约翰和他的妻子拉维尼娅·博罗梅奥于1998年结婚

相比生活多姿多彩、以花花公子著称的兄弟拉普和祖父詹尼,约翰生性沉稳低调。父母早年离异的经历,使他肩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,获得了超越年龄的成熟,这也间接塑造了他日后坚韧从容的管理风格。

21岁的时候,约翰就被詹尼正式任命为菲亚特董事会成员,开启了他在商业帝国的系统历练。

詹尼当时表示,他的孙子虽然还小,但是“已经展现出非凡的品质和天赋”。

他回忆起祖父詹尼对他的悉心培养:“他安排我开始工作,在会计部门、财务部门和法务部门待了一段时间,只是为了学习董事的基本职责。我遇到了非常棒的老师,非常非常幸运能够完成那段学徒期。”

詹尼·阿涅利和约翰·埃尔坎

不仅如此,约翰还完成了一系列特殊的“卧底”实践,他先后在英国、法国和波兰的菲亚特工厂隐去身份,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参与生产。

约翰与汽车业的初次接触,是在英国伯明翰一家车头灯工厂的实习。负责家族汽车制造商运营的头一年半,坦言是“可怕的”。

可正是这段 “可怕” 的经历,成了他最珍贵的成长礼物。约翰深入了解了从原材料到成品的完整制造流程。

更难得的是,这家工厂是丰田生产体系的核心供应商,这让他有机会零距离接触世界顶尖的质量管理标准。

“作为丰田等日本车企的供应商,我们必须在生产流程和组织方式上达到最高标准。”约翰总结道,“这段经历让我真正理解了从材料投入,到最终产出合格车头灯的每一个环节。”

而约翰如此年轻便肩负起家族帝国重任,也与这个家族历史中弥漫的悲剧色彩不无关系。

《汽车商业评论》注意到,在媒体叙述中,阿涅利家族常被称为意大利的“肯尼迪家族”,光鲜与厄运始终如影随形。

家族一代乔瓦尼·阿涅利的儿子,年仅43岁的爱德华多·阿涅利二世(Edoardo Agnelli)乘坐的水上飞机在飞往热那亚的途中坠毁身亡。

詹尼原本选定的继任者、他的侄子,乔瓦尼·阿尔贝托·阿涅利(Giovanni Alberto Agnelli),因罕见的胃癌于1997年去世,年仅33岁。

詹尼的独子爱德华多三世,则在2000年身着睡衣,从都灵郊外的一座高架桥上一跃而下,结束了自己46岁的生命。

一些与阿涅利家族关系密切的人认为,爱德华多的纵身一跃,或许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拥有一直被质疑的勇气。父子二人的关系长期不睦,爱德华多始终活在詹尼的贬低与忽视之下。

也正因如此,当2003年祖父詹尼去世、菲亚特财务岌岌可危时,约翰面临的不仅是企业的危机,更是家族传承的考验。

“我为我们的历史感到自豪,但我不会说我感到有什么压力。”约翰曾说,“我感到的是责任。”

转机始于一个关键人物的到来。2004年,约翰力排众议,说服了以铁腕改革著称的塞尔吉奥·马尔乔内(Sergio Marchionne)出任菲亚特首席执行官。

马尔乔内此前已成功扭转过菲亚特旗下的SGS公司,更早之前也曾带领Alusuisse集团走出困境,在重整复杂组织方面战绩彪炳。

约翰后来回忆那个决定性的夜晚时说道:“我们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,喝了好多杯格拉巴酒,最终说服了马尔乔内加入我们。”

真正的考验在2005年来临。彼时菲亚特面临两大生死抉择:

一是与通用汽车的协议已进入第四年,条款规定通用汽车须收购菲亚特汽车部门剩余90%的股份;

二是公司背负着30亿欧元银行债务,若转为股权,阿涅利家族持股将被稀释至略高于20%,从而失去对菲亚特的控制权。

在这关键时刻,约翰推动了两项决定性举措。

约翰支持马尔乔内谈判解除菲亚特与通用汽车的协议,并从通用汽车获得20亿美元的“分手费”,废止了通用汽车被迫收购菲亚特剩余股份的条款。

这笔巨款为当时深陷债务泥潭的菲亚特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现金流,赢得了宝贵的喘息空间。

与此同时,约翰更做出一个展现家族担当的决定。他果断说服新一轮家族成员集体注资5.36亿欧元,维持家族对菲亚特的控股权。

约翰说:“2005年,我们一家人将银行贷款转为股权,向公司投入了一大笔资金,以确保公司能够稳定发展。”

这一系列行动稳住了菲亚特的阵脚。而这不仅成为他挽救帝国的首个证明,也标志着一个属于约翰的时代正式开启。

随后,他又三次重塑了这家拥有百年历史的汽车制造商。

第一次是在2014年收购了克莱斯勒,成立了菲亚特克莱斯勒汽车公司(FCA)。

彼时,菲亚特过度依赖欧洲市场,尤其是在欧债危机期间,其在欧洲的产能利用率一度低至50%,亏损严重。成立FCA,正是为了打破地域依赖,实现真正的全球布局。

这场起初备受质疑的合并,最终以实力回应了市场。FCA的股价从1.5美元左右涨至15美元以上,市值升至300亿美元。

“约翰不受过去束缚,正在带领公司走向更加全球化的方向,”博科尼大学教授朱塞佩·贝尔塔(Giuseppe Berta)说道。

贝尔塔曾担任菲亚特档案馆馆长,与埃尔坎私交甚笃。他还补充道:“约翰想要像他祖父那样留下印记。他代表着真正的代际转变。”

第二次是在2021年,推动FCA与竞争对手标致雪铁龙汽车公司(PSA)完成对等合并(双方股份为50:50),成立Stellantis集团。

这次合并构建起一个涵盖雪铁龙、DS、欧宝和标致、菲亚特、克莱斯勒、Jeep、玛莎拉蒂和阿尔法·罗密欧等十四个品牌的多元化矩阵,缔造了全球第四大汽车制造商。

第三次是在2023年,代表Stellantis集团与零跑签署入股协议,获得后者约20% 的股权。

这次入股可加速其推出具有成本优势的电动汽车产品,巩固轻资产战略,探索新的商业模式,通过零跑汽车的竞争力在中国和其他市场获利,开发其商业模式中的潜力领域。

“我们必须始终放眼未来,预见新发明的未来,无惧新事物。从我们的词汇表中删除‘不可能’这个词。”约翰曾多次引用其高祖父、菲亚特创始人乔瓦尼这句充满魄力的口头禅。

如今这位阿涅利家族的掌舵者,正以同样的信念引领着法拉利与Stellantis穿越这场家族风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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